缉妖（5）
角色衍生，裴文德/夜尊
卡了很久，居然还没完，打怪到此结束，接下来应该只剩谈恋爱了
私设特别多，有小巍客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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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尊垂着眼睛，漆黑的长睫在眼下铺开一把小小的扇子，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，好像碰不得的薄瓷，裴文德疑心他动作稍微大一点怀里这人就会碎裂了。
“阿衡。”裴文德轻轻叫他，夜尊还不太适应这个名字，他叫了第二遍这小东西才动了动头应了，睫毛抖动了几下抬起来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缓缓升起太阳。
太阳又出来了。
缉妖师用袖口把少年脸上的血迹擦干净，“这个名字你喜欢吗？”
“我又不懂。”夜尊的伤口流血的速度开始变慢了，他正在好起来，但是说一句话中间还要喘好几下，不管是人还是鬼，受伤了总是容易流露出脆弱的一面，他歪着头用脸蹭了蹭裴文德的手指，像是在向往他的触碰，“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取名字。”
裴文德满打满算也才十九，夜尊这句话显然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他了，让他肩上无由来地一沉，觉得自己看了一眼衣领绣花就把名字定下来的行为似乎不太慎重，“……要不我回去翻一翻书？”
“不用了。”夜尊闭着眼睛挑眉，苍白的脸上挂着副不悦的表情，“这么麻烦我就不要名字了。”
怎么能不要名字呢？这个小东西在无边的黑暗和孤独里仿徨了太久，这世上太多东西是有归属的，可他没有，不会爱不会恨，连个牵挂都没有，幸好他出现了。
这会是个契约。百年以后，等他裴文德化为一抔黄土，他打在夜尊身上的烙印也不会消失，等他下次有别的人问他，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他的名字，他会带着这个他随口取的名字百年，千年，万年，他永远都是他的阿衡。
缉妖师立刻拍板，“那就不换了。”
之前抱着虽然不暖和，好歹身体是温热的，这会儿摸上去完全是凉的了，想来那点体温也是夜尊用法力维持的，裴文德把人往怀里紧了紧，心里细密地酸疼起来，恨不能把他塞进胸膛里用骨血给他暖一暖。
夜尊咳了两声，小声道，“那你再叫我一声。”
裴文德的脸突然凑近了，热气喷在耳侧，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夜尊耳朵红了，侧着身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点。
马儿正在下缓坡，突然低着头喷了个响鼻，夜尊身子一斜，立刻被裴文德揽回去，扳着脸轻斥，“胡闹。”
夜尊没了法力连地位都降低了，被人当儿子管着，他忍了忍没忍住，“你别蹬鼻子上脸！”
“阿衡。”
夜尊满意了，“再叫一声。”
风扬起夜尊的头发，缉妖师被拂了一脸，脸上和心里都是痒痒的，他像个普通的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幼稚起来，“阿衡，阿衡，阿衡。”
鬼王还是那个矜持的鬼王，点点头，嗯了一声，算是应了。
等淌过了一条小河，夜尊反应过来，“你刚刚装没听见？”
裴文德在那双刀林剑雨的眼里心虚地咽了口唾沫，“……我有吗？”
灵佑破了阵，他们在缉妖司众人的掩护下才获得一线喘息，躲闪着全城太子的眼线这才出了城门一路朝西，马儿跑了一夜，速度越来越慢，索性停下来了。
“小心。”裴文德先一跃而下，转头看见夜尊阖着眼一头栽下来，心里一紧，身体在意识前就把人接住了，他疑心夜尊是不是要消失了，怎么全身的重量在他身上都这么轻。
“死不了。”夜尊也没想到自己能沦落到连坐都坐不住的一天，刚才不要钱一样撒了一地心头血，他胸口疼得很，掀眼皮子都费劲，要是有力气就找个乱坟岗撒气了，眼下只能任他抱着。
“马累了。”裴文德一边解释一边抱着夜尊找了棵老树靠着，清晨露水气还是很重，他索性脱了外衣铺在地上扶着夜尊坐下了。
夜尊觉得自己被小看了，不服道，“我没那么娇气。”
“你伤好了，法力恢复了？”裴文德迎着夜尊水淋淋的一双眼睛，像是没看到里面的煞气，“密印寺还在被太子亲卫围攻，你没事我就回去。”
“回去干什么？”夜尊不解，“等那太子和皇帝醒了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？”
“吾等立誓，一为皇恩，二为天下苍生，自愿缉缚乱世之妖，若为妖邪所惑，叛离吾司，必自除后患……”
“愚蠢！”夜尊不耐烦地打断了裴文德，“你这次回去，是为皇恩还是天下苍生，为了皇恩，你为何打晕太子，为了天下苍生，你们又为何对凡体肉胎的太子亲卫刀剑相向？你自己说服自己了吗？”
裴文德遥望洛阳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低声道，“太子被妖邪附身，皇上生死不明，缉妖司被围困密印寺，我大唐前途未卜，我不能弃之不顾。”
“即便赌上性命？”
“即便赌上性命。”
“值得吗？”
“缉妖司不问值不值得。”裴文德笑了笑，眉眼间含着一柄生锈的刀，“职责所在，万死不辞。”
他清楚地记得，灵佑问同样的问题时他的回答不是这样的，只不过过去了两天，他的信仰竟然开始模糊了。
“我对你凡人而言也是妖邪，现在手无缚鸡之力，你为什么不杀我？”夜尊抬起头，眉目肃杀，嘴角邪气地挑着，他怒急了脸上就会出现这种令人胆寒的神色，“这就是你职责所在？”
裴文德皱起眉，“你不一样。”
夜尊却没兴趣问下去，他如何不一样，他抽出裴文德腰上的短剑，剑尖直指缉妖师的喉咙，他跪着不稳，裴文德甚至还用手扶着，他冷笑着喘息，“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的命，免得你回去送死。”
“我的命可以给你。”裴文德掰开夜尊细白的手指把短剑拿回来，“但不是现在，要等我能活着离开洛阳才行，到时候你还想要，尽管拿去。”
夜尊见这人神色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，你了半天没有下文，喉头一甜，转身呕了口血出来，裴文德吓了一跳，夜尊被他气的不轻，偏着头不让碰，糟心的看都不想看一眼这愚蠢的凡人。
“别闹。”裴文德硬是把人扭过来擦了擦嘴角的血，心里一阵愧疚。
又是这句。夜尊垂着眼想骂人，想了想，他何必为了这人气成这样，完全不值当。
可是真的气人，这个木头脑袋。
空气里传来不寻常的响动，地面低鸣着，天上的云变了颜色，接着像是黑色的飓风一样盘旋着，瞬间就到了眼前，裴文德腰上的探妖仪闪出明亮的光来。
夜尊眯着眼睛，拍了拍裴文德的腿，“这蜘蛛精，男的女的？”
裴文德把他挡在身后，眼见那曾跟随妖王的蜘蛛妖戴着块失了一角的面具，左脸不断的溢出黑色妖气来，“大概是个男的。”
蜘蛛妖假模假样做了个揖，声音苍老又年轻，浑浊又清脆，低沉又尖细，说不出的怪异，“夜尊大人近来可好？”
老子好的时候你还敢站在这里？夜尊心里骂人，“你不去救你的妖王？”
蛛妖笑了，“妖族向来拥戴强大的妖王，这捕都捕了，再选出来一位就是。”
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，夜尊转头又吐了一口血，裴文德担心地看了他一眼，对蜘蛛妖道，“你也想要他的心头血？”
“大不敬之地诞生的双生鬼王，只一滴心头血就能让凡人永生不死，刚化形的小妖得到千年道行，而大妖可在一夕之间修炼成魔，这天下有谁不想要。”蜘蛛精背后妖骨悬着条条妖符，不知道已经吞噬了多少妖精，“可我今天要的不是他的心头血，我只要那老皇帝的三魂六魄。”
妖族要星宿的魂魄不仅不会增进修为，还会引发天劫，夜尊的眼神变了，“你拿走了阴阳鼎？”阴阳鼎是上古神器，在鼎内修炼却是没有什么规则的。
蜘蛛妖轻笑，“我不想引起两族纷争，大人，还请成人之美。”
“做梦。”裴文德用斩妖剑划过手掌，斩妖剑饮了血，隐隐透出红光，他把夜尊牢牢护在身后，小声问，“你什么时候把皇上的三魂六魄拿了？”
“本尊是地界尊者。”夜尊抬着下巴，满脸的倨傲，“那树妖一被镇压，魂魄就自己找来了。”
刚升起太阳的天蓦地暗了，数十道妖风乌云一般迫近，蛛妖身后站着一群沉默压抑的黑影，黑紫嘴唇动的幅度极小，声音却极富穿透力，说着请求的话，神色和语气一点请求的样子都没有，“还望大人成全。”
他上前一步想离夜尊近一点，裴文德面色肃冷，斩妖剑由直指地面转为横在身前，身体略微半弓前倾，妖气弥漫的眼中是勃发的战意。
夜尊换了个坐姿，“你问问他。”
显然是不用商量了，蜘蛛妖仍是笑的，面具下四泄的妖气仿佛也浓重了，“一个凡人，大人失了法力莫不是病急乱投医，对他太过自信了。”
这位可是满头金光的佛陀。夜尊点点头，显然对他的冷嘲暗讽并不生气，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蜘蛛妖和身后几十个精怪在空气里一瞬间消失了，下一秒出现在裴文德身前三尺，裴文德将一把斩妖剑挥动到空中只余残影，跟随蜘蛛妖而来的精怪在他的剑下化作煙粉，飘散在空气里，蜘蛛妖在来回间被砍掉了面具，竟然只有一半的脸，被遮住的那一半五官模糊，妖气不断地从似乎是眼睛，鼻孔，还有耳朵的地方往外溢。
缉妖师嘲讽一笑，把沾满妖气的面具随手一扔，“天生残缺的妖，竟也敢如此造次。”
蜘蛛妖尖啸一声，后背长出八只一丈多长巨爪，看起来怪异可怖地很，那完好的半张脸戏子一般浓妆艳抹，流露出阴狠和怨毒来，“自寻死路。”
“原话奉还给你。”裴文德再次将剑锋划过掌心，从树上高高跃起，蜘蛛妖没料到他是这么一副不要命的打法，庞大的身体躲闪不急，被长剑刺中肩膀，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，透明的毒液细雨一般撒下来。
蜘蛛妖的毒液极具侵蚀性，裴文德体内的妖血沸腾，大大增加了他的视觉，听觉，速度，力量，还有抗毒性，可他飞快地跳下蛛腿，瞬间就到达了夜尊旁边用身体将他罩在身下，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蜘蛛毒液。
蜘蛛妖一挑眉，拍着手慢慢踱步，“裴大人真是不俗，竟对鬼族至尊如此痴情，你那祖师爷对一只狐狸一见倾心，这怕不是缉妖司的传统。”
“与你何干？”
裴文德心神一动，只觉体内妖血过于活跃，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将要皲裂，体内流的不像是血，倒像是滚烫的岩浆。
“缉妖师是不该有弱点的。”蜘蛛妖掌心的一团妖气越来越大，蓦地从中心炸裂开，变成无数道裹挟着阴气的妖风，目标明确地朝夜尊袭去了。
“你知道我很记仇吗？”被当成缉妖师弱点的鬼王顿感奇耻大辱，他咬着牙，一双眼浸透了十丈黄泉水，蜘蛛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里发冷。
夜尊一怒之下，发现法力竟然回来一点，袖袍一挥，逼近到眼前的几道黑影便被击散在半空里，但他只抵挡了几次就觉喉头发甜，低头又是一口血呕出，裴文德站在他面前，衣袂翩飞间将所有妖风一一挡下，陡然被身后吸引了注意力，这一分神就被挠了一记，左臂登时没了感觉。
夜尊吐血都吐麻木了，他第一次知道身上居然能有这么多血，“你紧张什么，我都吐这么多回了还没习惯吗？”
“别胡说。”裴文德数落他，妖血作用下左臂逐渐愈合，“保管好皇上的魂魄。”
夜尊擦了擦嘴边的血，脸色极差，“不用你说。”
裴文德的身影只剩空气里一道红色的残影，仿佛和剑身融为一体，锋利得不同寻常，他满身都是杀掉的妖身上飞溅的妖血，他在小山一样庞大的蜘蛛妖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，但他的攻势势不可挡，带着荡平一切的气势。夜尊坦然地接受他的保护，心里却一点一点沉下去。
夜尊和沈巍是双胞兄弟，但是远不如双胞兄弟那般密切，沈巍憎恨大不敬之地的污秽与黑暗，他有多讨厌自己，就有多憎恨镜子一样的夜尊，夜尊不如他幸运，在混沌里捕杀，吞噬幽畜了几千年，未曾有过昆仑一样亦师亦友的人物教导他，他只有自己。
鬼王被抬了神格依然是鬼王，难以令六道信服，然后他几千年没见的弟弟来了，愿意帮他坐稳斩魂使的地位，付出多少代价也无所谓，他只要自由，行走六道的自由。
沈巍应了，夜尊向来不知克制与隐忍，他生来就擅长屠戮，厮杀，鲜血与白骨不会使他饱腹，只会令他更加饥饿，九层地狱一夕空荡荡，夜尊被封进天柱三千年，沈巍也达到了目的，再没有人敢质疑他。
“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？”沈巍皱着眉，眉眼含冰，看着他虚弱的说句话都要喘好几口气的弟弟。
夜尊摆摆手不想多说，“你先救他。”
沈巍难得被他弟弟叫出来，居然是为了一个凡人，已经变成半妖的凡人，“你想要我怎么做。”
“清除他的妖毒。”
这对他们来说是举手之劳，沈巍心里松了口气，默默打量了一下这个凡人，清去妖毒倒是一副好皮囊，修长俊秀，握着长剑的身姿像是浴血的战神。
时间长了，看在那张脸的份上，沈巍还是可以接受他这个弟弟的，他俩长的一样，可沈巍就是觉得夜尊的眉眼更像个孩子，只要不让他擦屁股，强抢民男而已，这不是什么事。
夜尊狼狈得很，沈巍向来不喜欢污秽，因此朝他走过来的时候，他不自觉向后挪了挪屁股，沈巍怪异地看了他一眼，那双和他一样的眼里像是责备又像是不解，接着掌心覆在他胸口，源源不断的法力传递过来。
他的伤很快好了，连衣服上的血迹都不见了，夜尊愣了一下，心里有些怪异，他躲开沈巍的手自己站稳了，眼中已经有了逐客的意思，“谢谢”。
太阳升到了头顶，沈巍站在原地，两双一样的眼睛对视了片刻，极其相似的两道身影一黑一白，是一个注定陌路的预言。
裴文德问过好几次怎样才能找到他，夜尊的回答是，你不用找我，我会找到你的。
这句话不假，不然夜尊怎么能直接站在金山寺脚下，上天作证，他一次都没来过杭州，他和裴文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他的眉心按了一下，裴文德后来说他第一次心动就是那时开始的。
那是一个标记。夜尊在裴文德的灵魂上做了个标记，不管他是生是死，在人间还是在地狱，但凡还在轮回，他总能顺着标记找到他的。
开门的是个扫地的小和尚，他跟着标记一路走过金山宝塔，天王殿，登山进入夕照阁，观音阁，循着楞伽太北登，经过慈寿塔再往北，夜尊皱了皱眉，弯腰进洞，洞里光线昏暗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，一个白色衣衫的和尚正在石台上打坐，口中念念有词。
整个洞里的色彩就只有这个白色的和尚了，夜尊瞧着，有些分不清发着光的是油灯还是和尚的白衫。
他好奇的伸手摸那光溜溜的脑门儿，和尚也不躲，好脾气地让他摸，口中的经书变成了静心咒，夜尊被念的心里烦躁，二话不说把人家手里的佛珠也抢了。
“胡闹。”和尚轻轻斥他，嘴边却噙着一抹笑。
“你真出家了？”
和尚把两手搭在膝上，眉眼柔和，，一丝刀光也无，“出家就是出家，哪有什么真假。”他抬起头，自下而上地看着这个漂亮的有些任性的客人，“不知施主贵姓大名？”
夜尊愣了一下，下意识回答，“免贵，姓沈……”他顿了顿，长睫毛上光点跳跃，眼睛里一片星河灿烂，“我叫沈衡。”
和尚像是看愣了，眼底有水光打了个涟漪，“沈施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？”
夜尊皱眉，心情陡然变差，金山寺上空陡然由艳阳天变成乌云压顶，一道闪电把这个昏暗的石洞照的亮如白昼，“你叫我什么？”
和尚习惯性摸了摸眉毛，露出个讨好的笑容，“阿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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